连载 |催收催进监狱，谁之过？

第十三章 催收要催4千亿

找了一圈代理商、贷超和催收，凌云三观大变，时而有种自己投身骗贷事业、带动民众撸一把的冲动。反正现在自己对现金贷各环节门儿清，撸起来轻车熟路，黑道比白道挣的多很多嘛，再说这也算劫富济贫嘛。

还好虽说入了现金贷，节操并未变路人，凌云还是止住了这念头，耐心找渠道，正忙得晕头转向的当儿，手机响了，爸爸的号码。凌云顿觉反常，父母通常不会在她上班期间打电话，怕影响她工作，难道有情况？一接果然有事，而且不小。

“喂，凌云啊，在上班不？”

“在的，你和我妈有啥事？”

“我们没事，村东头的凌志强有事找你 。”

“他有啥事？”

“他有个儿子叫凌智鹏。这个你也见过的。”

“嗯，我知道，怎么了？”

“智鹏去年就到上海打工了，后来给人开小货车送货，原来干的还不错，春节刚结的婚，前几天上海公安局打电话说犯了盗窃罪，被抓起来了，要判刑，想问你在上海认不认识什么人，能不能花钱给放出来。”

凌云一听就火大，什么事啊这都，“我哪认识公安上的人啊，他好好打工的怎么会偷东西呢？”

爸爸声音马上弱了下去，一副祈求的语气，“我也知道这事情麻烦，你能看就去看下吧，到底是一个村子的呢，再说智鹏媳妇都怀孕了，还没敢让她知道。在农村要出了这事离婚了，以后就再也寻不下媳妇了。他爸现在就在咱家呢，你先问问？”

凌云怏怏的挂了电话，思绪也飘回了老家，上一次见到智鹏，还是在12年前，那年她大学毕业，到上海某司报道的前夕抽空回了趟河南老家。作为全村少有考上重点大学并顺利毕业的大学生，凌云一向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，好多人带孩子来家希望指点一二，智鹏就是其中一员。

那年，智鹏10岁，还在小学，长在农村皮肤却少有的白皙，一望而知是家里的宝贝疙瘩，没舍得给干过农活。被父母拉着来参观学习。凌云辈分奇高，她父母一脸巴结讨好的教儿子：“看，这是你姑奶，从小学习好，考上重点大学还找了个好工作，你以后要用功，长大跟你姑奶一样，这辈子都不用种地了。”

一听人叫姑奶，凌云顿生自己已七老八十的感觉，看智鹏一脸窘迫的红，不由泛起一阵慈爱，“小孩子，别管那么严，尤其是男孩子，有后劲，进了中学就好了。”反正她常年在外地，对这孩子根本没什么印象，路上见了都未必认识，更懒得理这闲事。

此后经年，凌云几经辗转，在上海工作、定居，如断线风筝一般与老家联系越来越少，关于智鹏，通过父母描述，缝合连接后有了条大致的成长轨迹。

智鹏初中毕业后高中没考上，他爹花钱给送了一个普高，本指望他奋发努力好歹上个大学的，但这孩子是个明白人，盘算着自己反正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，进而找不到什么好工作，挣不了多少钱还要花不少钱，不如现在就去打工挣钱。在农村，早点挣钱娶媳妇才算正经，反正农村彩礼涨的比房价都快。

他的话很有道理，他爹竟无法反驳，于是高二就跟人下工厂了，这小子本事不小，打工2年没挣下钱，但自谈了一个外地媳妇，过年回来摆了酒、结了婚，羡煞全村光棍。

转眼12年，凌云再也没见过这孩子，以为生命再无交集。

气归气，看还是要去看，凌云打听了下，那孩子是在闵行被抓的还没判刑，在一个类似看守所的地方关着。只得问了个上海同事，托关系见了一面。

进得看守所，顺着当啷当啷的声音，凌云壮起胆子抬头，惊觉12年前那个白皙柔弱的少年已经被拉高、拉宽成一条壮汉，头皮铁青，胡须隐现。

凌云闭眼，脑海中仍能浮现出那个一脸窘迫红的羞涩少年，睁眼，穿着囚服的智鹏已经在铁窗对面坐了下来。

“智鹏，你怎么……”，凌云浑身不自然，不知道该如何问起，

“我从网上借钱了，还不起，就偷了点车上的货出去卖，老板报案了，然后我就被抓了。”

“网上借钱，现金贷？借了多少？”

“半年前借了三万多，想凑钱买面包车当快递，结果后来利滚利滚到了10多万，实在还不起了，催收说再不还就给我全家打电话，我老婆怀孕了，让她知道我就死定了，实在没办法就把车上的货拉出去卖了。

“什么货，卖了多少钱？”

“就一车洗发水，给超市送的，卖了不到1万，可老板说值3万多。”

“你神经啊你，怎么不知道跟家里要钱呢，你家面包车能买起啊，你跟我打电话也行啊！”凌云把想骂的话好不容易憋回去，抽他的心都有，1万多，看似没多少，但也够他坐两年了，现在还在娘胎里的孩子都要去打酱油了。

“我家也没钱，娶媳妇盖房子花了一堆，我爸心脏病，动过手术，现在里面还有个支架。家里也欠了一屁股债，我走投无路了姑奶，我错了，我当年就该向你一样去考大学。”里面的壮汉哭的像个12年前的孩子一样。

“你都从哪借的？”

智鹏哆哆嗦嗦的拿出了一张纸，凌云一看，顿时昏厥，急急借赫然在列。

凌云听得一阵心酸加内疚，她未杀伯仁，但伯仁因她而死。很快，探视时间到了，凌云只能走了出来。给老家亲戚打电话说明了情况，然后找到了由他送货的经销商老板，老板也说，这孩子刚来得时候挺老实的，就是有次带着货跑了也一声不吭，只好报警了。听说他在外面借了高利贷，啧啧，好好的一个孩子，硬让高利贷给毁了。听说这案子已经立案了，就等着判吧。你们要愿意赔钱，我可以撤诉，不过不知道有没有用了。

百无一用是书生，凌云没什么过硬的关系能直接保他出来，只得垫了货品老板的钱，斡旋了几日，最终因认罪态度良好，给了个轻判，老家的舅舅过来把小货车便宜卖了，又凑钱给他还了账，就回老家了。3个月后孩子出生，他注定是无法现场见证了。

凌云的心里一团乱麻，本来，对她而言，这就是份收入还不错的工作。养家糊口，无需高尚。但现在也心生罪恶感，此事难道她就没有责任，她刚跟催收打过交道，知道催收三板斧的厉害，一般人都熬不过去，除非破罐破摔后的老赖，好人即便是无意卷入，但也很容易无力脱身，像智鹏这样的年轻人，数不胜数。

终生皆苦，有时现金贷也会是救世主，救人于危急之中。但彼之蜜糖，他人毒药，控制不好就是陷阱。当然有意为之的老赖不算，这些人的恶最终是要老实人来买单，智鹏就是那个老实人，这样的老实人很多，而由此变坏的人也很多，现金贷在这方面可谓造恶无数。

文章授权自：互金小说汇（hujinxiaoshuohui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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